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C型肝炎只能靠注射干擾素治療，不只副作用多、療程長，效果以今天的標準也普普通通。而口服新藥（Direct anti-viral agents, DAA）的出現改寫了遊戲規則，從大學指考變成小學段考，誇張一點說，治癒率不到 95% 就要打屁股。
但您或許聽過，使用 DAA 治療 C 型肝炎會有造成肝癌發生的疑慮？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今天讓我們從頭把消息的來龍去脈說清楚，順便用最新的研究告訴大家：安啦！可以繼續吃！
DAA 與干擾素超級比一比
在進入今天的正題之前，我們先來談談干擾素與 DAA 的背景跟時代意義。其實在古早的時候，C 肝是無藥可醫的，只能看著患者的肝臟一直變壞下去。干擾素的出現讓治療出現曙光，到了後來長效劑型的出現，更讓 C 肝不再是絕症。
干擾素主要的原理就是很多健康食品愛講的「增加免疫、調節免疫」，（想必有人聽到這裡也想來針干擾素治病強身一下）藉由激發肝臟的免疫反應，讓病毒被身體自然的清除；聽起來好棒棒，但是這樣的作法是有代價的。
身體處在高強度免疫的狀況，就好像草木皆兵的戒嚴狀態。打干擾素的患者，療程中常有類似重感冒或各種不適的狀況，甚至可能誘發甲狀腺或自體免疫疾病的發作。這樣辛苦的療程通常至少要半年，副作用多限制也跟著多，像身體虛弱或肝硬化嚴重的患者就不適合干擾素治療，而且吃了這麼多苦頭，治癒率依基因型，最好只有六成至八成。
身體處在高強度免疫的狀況，就好像草木皆兵的戒嚴狀態。打干擾素的患者，療程中常有類似重感冒或各種不適的狀況，甚至可能誘發甲狀腺或自體免疫疾病的發作。這樣辛苦的療程通常至少要半年，副作用多限制也跟著多，像身體虛弱或肝硬化嚴重的患者就不適合干擾素治療，而且吃了這麼多苦頭，治癒率依基因型，最好只有六成至八成。
所以這邊多說兩句，真的能夠「增強免疫」的玩意兒，不是一般人可以長期承受的；甚至對身體還會有影響。反過來如果吃了一點感覺也沒有，或許真的就是一點效果也沒有。在服用各種神奇療效的藥物或食品之前，可還真的要好好想一想問一問。
口服藥物 DAA 就不一樣了。DAA 其實是這類藥物的總稱，最早的 DAA （Boceprevir、Telaprevir）在 2011 年問世之際還只能擔任干擾素的輔助角色，但是 2013 年家族的希望 Sofosbuvir 出現，就跟骰子擲到六一樣通殺，能夠對抗各種基因型的病毒，當時在各大跨國研究的成績單常常都能看到九成多以上的治癒率。
DAA 除了療效好、使用方便，副作用也少；以前不適合用干擾素的族群像是嚴重肝硬化或自體免疫疾病的患者都能適用，連過去干擾素治療失敗的患者也能治癒。 Sofosbuvir 的降臨，以及後面他許多猛猛的小老弟從此改寫了 C 肝的遊戲規則，世界衛生組織甚至樂觀的預期讓 C 型肝炎在 2030 年從地球上消失。
肝癌疑雲
C 肝治療最重要的意義在於清除病毒，避免肝臟因為慢性肝炎產生纖維化，進而減少肝癌和肝衰竭的機率。在干擾素的時代已經確定，成功的治療以後，患者的肝功能會穩定甚至好轉，罹患肝癌的機率也會降低。
理論上 DAA 藉由成功的清除病毒，也能達到一樣的效果。不過在 2016 年開始，有些歐洲的學者觀察到，有些患者在使用 DAA 治癒 C 肝後，短時間之內被診斷出肝癌；或是原有肝癌控制穩定的病人突然快速復發。這些報告立刻引發劇烈的討論，如果是真的，那就是一顆超級震撼彈，影響層面難以估計。
讓我們打個比方，上禮拜有一場新北市萬金石馬拉松，假設在馬拉松以後北台灣突然出現大地震，哪個人跳出來說：「大地震都是因為馬拉松跑跳出來的」，這個人一定被砲轟揶揄得體無完膚；因為就現在的科學知識，小學生都知道這是胡說八道，這種無稽之談連風向都帶不起來，馬上就會被掃到垃圾堆裡。
但如果台灣「從來沒辦過馬拉松」，有史以來第一場以後立刻遇上大地震。就算理性上明白兩件事情完全沒有關係，還是沒有辦法阻止各種有心人士的聯想，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這個猜測都會活在人們心裡。
而科學的本質是懷疑。好的科學家在面對 DAA 的疑慮時抱持的態度會是：「萬一這是真的呢？」萬一這是真的，DAA 很可能就不能再吃，或至少要經過更多的驗證才能重新上市；如果完全是空穴來風，但是謠言四散、口耳相傳讓患者不敢接受治療，同樣是非常糟糕的。畢竟 DAA 才剛問世三五年，儘管相關研究不少，我們對他的所知可能有限。
統計會說話
前面報告肝癌發生率疑似升高的歐洲學者，不乏當地的肝病權威；所以有些人就開始猜測（也可以說腦補）：DAA 不像干擾素一樣能夠調節免疫，病毒很快殺光以後身體的免疫警報解除，原本蠢蠢欲動的肝癌就像脫韁野馬般不受控制。
但也有些人用簡單的流行病學觀念，駁斥上面的假說。在 DAA 問世之後，早期接受治療的病人很多是過去治療失敗、年紀比較大、罹病時間較長的病人，這些人本來就是肝癌的高危險群；何況過去也早就知道，干擾素清除病毒也無法把肝癌的機會降到零，DAA 也不例外，樣本一多什麼狀況都可能會碰上。
真理不是說故事比賽，科學的價值在於可以用嚴謹的方法去驗證一個猜想。2017 下半到今年，好幾篇針對 DAA 與肝癌關聯性的重量級研究紛紛出爐；有不少都收錄在歐洲肝臟學會的權威期刊 Journal of Hepatology 當中。
我們拿其中一篇分析蘇格蘭健保資料庫的研究（連結在此）來看，如果單純看原始資料，用 DAA 治療的患者，肝癌的發生率好像還真的比用干擾素的高；但是且慢，進一步分析發現，會用上 DAA 的人，本身年紀就較大、也較多失敗的治療經驗、本身的肝功能也都比較差。
更直白的說，會吃 DAA 的人都是干擾素很難處理的族群，這本來就是肝癌的高危險群。果然在運用嚴謹的統計方式包括多變項分析、以及敏感度分析之後，兩種治療對於肝癌的發生就看不出差異了。同時期的大型研究，也都指向對 DAA 有利的相似結論。所以大家可以洗洗睡，喔不是，放心的繼續使用 DAA 了。
我的看法
讀這篇研究的時候我注意到後面的贊助者是發展 DAA 最力的四大國際藥廠。如果在台灣，可能就會有好事者說背後金主操弄、球員兼裁判等等酸溜溜的質疑。但是要登上一流的期刊，審查絕不會馬馬虎虎；就算僥倖通過，這個領域還有其他人搶著研究，萬一結論和別人不一致或太奇葩就等著被投書質疑釘個滿頭包。
學術界就是這樣，質疑只要有理有據，在網路時代很容易被看見，而且把人打下神壇還能一戰成名，所以亂搞的人後面一堆排隊等著抓包，正常有聲譽的科學家不會冒這種風險。話說回來，廠商贊助難免發人聯想，但是揭露利益（conflicts of interest）是學術界的天條，把話說清大家自然會檢視，運用這些資源做出更好的研究，也算是社會的福氣。
再來是文章裡面提到干擾素的作用，其實也是在和某些健康產品的宣稱療效做對比。資訊爆炸的時代難以事事求證，不過常識永遠起作用：一個東西好棒棒，用了百無禁忌，還能治病強身，健保說不定都會給付了（大家都健康，健保就不會倒了）。如果好到不像真的，通常就不是真的；反過來看也適用。
最後提醒各位 C 型肝炎的病友，不論是接受哪一種治療，病毒清除都會有很多好處，但千萬不要以為從此不必再追蹤；配合醫師指示，定期接受超音波檢查，才是保險穩當的做法喔！
最後提醒各位 C 型肝炎的病友，不論是接受哪一種治療，病毒清除都會有很多好處，但千萬不要以為從此不必再追蹤；配合醫師指示，定期接受超音波檢查，才是保險穩當的做法喔！
